棘城志

【少四】【铁冷】山河在 (第十章)

第十章

 

铁手说罢,便撑住爬起来,冷血也随后起身。屋后水缸里有些沉淀的雨水,两人拿来潦草梳洗一番,又胡乱吃些干粮,铁手便道,“我决意投军去。”

冷血道,“我同你一起。”

铁手思索片刻,方道,“好,只是你受先皇所托,需得先去应天府送信,世叔许是也在,怎样。。。怎样也要叫他知道。”

冷血点头道,“听你的。”

铁手收拾了些剩下的干粮,又将两人的衣物卷在一起,打了个包袱缚在马鞍上。他转头却不见冷血,便走去屋后那三座墓边,冷血果然抱着剑立在一边。

论理说要道别,也该拜祭一番,只是现今兵荒马乱,他两人又窘迫至此,连纸钱都没有一张,遑论水酒祭品。

铁手走到冷血身后,想同追命无情说些道别的话,又觉话到嘴边,竟是一句也说不出。

冷血却忽然走上前去,把写着冷凌弃之墓的木牌抽出来,擦擦泥土,抱在怀里。

铁手看得不忍,上前揽住他肩膀低声道,“冷血,丢了吧,这东西不吉。。。”

他话未说完,便想到冷血自幼离群索居,自然不懂这些琐事,他大约只知道追命和无情的木牌不能动,又想留个念想罢了。又转念一想,他们二人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,将来了不起混个马革裹尸罢了,何必在意这些。

铁手想到这处,豪气顿生,便接过冷血手中木牌,用力折成两段。那条木牌长些,折断了恰好一边有字一边空白,他便用指力,在那半块空白木板上刻了,铁游夏之墓,又塞回给冷血道,“留着罢,以后性命便交给你了。”

冷血低头瞧瞧那木牌,又瞧一眼铁手,忽然翘起嘴角,露出个笑容来,他惯常一脸冷淡,此刻忽然笑起来,仿若冰雪初融一般,铁手怔怔看着他,只觉半分也挪不开眼。

他拿了写了自己名字那半块木牌,塞给铁手道,“我的命归你。”说罢又转身对着那几座墓道,“我们走了。”

铁手攥紧木牌,也道,“走了。”

 

两人牵了马向东南去,走出一会,前方已依稀瞧见大路,冷血回头看去,只见树林茂密,再瞧不见小屋了。

 

两人出了汴梁,一路东行,只见金人铁蹄过后,整个京畿路满目疮痍,生灵涂炭。两人虽然百般不忍,却也毫无办法,只得日夜兼程的赶路,盼能早一日到应天府完成托付,便早一日投军来收复失地,救百姓于水火。

只是两人尚未走到应天府,又得着消息,金人又借着张邦昌被废的名头南下,应天府守不住,官家已经带了满朝文武,渡江去杭州了。(注1)

两人只得又折向南行。他们路上全靠着冷血逃出来时完颜充给的几锭银子,要按先时,莫说杭州,走到琼州都够了。可此番金人烧伤抢掠过后,粮食匮乏,价钱高的厉害,两人又不愿卖了战马换粮,只得饥一顿饱一顿的过。

今日两人却是恰巧错过了村镇,无处借宿,只得宿在荒野中了,好在这一带多是平原,倒是不需担心野兽。两人胡乱吃了些东西,便熄了篝火,幕天席地躺下。

这一日恰好是朔月,满天星斗。若是从前,无情追命还在,大约还会念几句酸诗,如今只剩他两个,铁手虽然读过几年书,只是平生看的最多的便是公文,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,冷血进神侯府前莫说识字,连话都讲不太好,是以这两人望着璀璨银河,都只是呆看着,一个也不吭声。

又过半晌,铁手忽然道,“抬头。”

冷血立时抬起头想坐起来,却忽然觉得脖颈下被塞了个东西,他伸手摸了一下,才发觉铁手不知何时把包袱从马背上卸了下来。

他转头看去,见铁手正卷了一卷草叶,垫在头下,权做枕头,边卷边讲道,“若是世叔在,大概又要唱什么什么如满月,西北望,射天狼。”

冷血问道,“哪个是天狼?”

铁手便抬手指向东南边道,“那边那个最亮的便是。”

冷血道,“那边是东南,怎么是西北望?”

铁手躺下挠挠头道,“我也不晓得,只是世叔每回都这么唱,他该是不会唱错吧。”

冷血便嗯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

铁手又想了许久,道,“许是说的在西北。。。?”却听得耳边呼吸均匀,他转过头看,见冷血侧着身已睡熟了,便硬咽了那后半句话,又转过头去。

四野寂静,偶有虫鸣,这苍茫天地间,仿佛只剩下他们俩人.

铁手也闭了眼,往冷血那边挪近一些,便也睡着了。

 

注1:实际上,金兵南下应天府之后,高宗逃去扬州,之后又过一年,才迁至杭州,改名临安。嗯,但我懒得写了。。。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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